梵志登港樂十二年

2024年6月26日，梵志登在香港文化中心音樂廳指揮香港管弦樂團，台下坐無虛席。當樂團奏完最後一音，梵志登雙手徐徐垂下，觀眾立刻報以如雷貫耳的掌聲，答謝這位卸任在即的音樂總監。不經不覺，梵志登當了十二年港樂的音樂總監，是樂團史上任期最長的總監，他帶領樂團走過不少風光時刻，亦迎接過多種挑戰，此文便跟大家回顧梵志登的「港樂十二年」。

本身在達拉斯交響樂團擔任音樂總監的梵志登在2012/13樂季走馬上任，接替在港樂做了八年總監的同鄉艾度．迪華特（Edo de Waart）。當時港樂的標誌仍是「龍頭低音譜號」，樂季冊為新任總監的譯名作解釋：「梵志，清淨之志；登，達到」。不過梵志登並非在揭幕音樂會指揮，而是在國慶音樂會才正式登場，當時與小提琴家寧峰以《梁祝》、貝多芬第七交響曲和世界首演陶康瑞《盤古》跟香港樂迷「見面」，正式開始梵志登的新時代。

2012/13樂季最初仍是用舊的龍頭低音譜號標誌，但在梵志登九月尾正式就職之際，港樂無預告下轉用新標誌。不過這標誌不是所有人都接受，已故樂評人周凡夫更撰文，數出換標誌的「五宗罪」。該樂季梵志登的節目不多，只有六套，最後一套《Jaap@9PM》十分特別，不但在九時開始，會前還讓公眾票選演奏哪一樂曲，做法跟梵志登最後以音樂總監身份跟樂團合作的音樂會一樣。

梵志登在第二個樂季指揮八場節目，包括《港樂四十周年音樂會──幻想交響曲》。另外一套節目《梵志登的莫扎特與馬勒》在首日開演前傳來噩耗，人事經理楊劍騰（Ambrose Yeung）於當日下午玩羽毛球時猝死，樂師非常震驚，樂團決定取消演出，並將翌日的演出獻給他。

勇闖高峰

第三季梵志登指揮了七場，他在該季開啟了可能是港樂有史以來最具野心的計劃——以四個樂季完成華格納《指環》歌劇音樂會全集，並讓Naxos全程錄音和國際發行專輯。這消息一出震撼了香港樂界，畢竟演奏《指環》全集是一項極具份量的挑戰，雖然引起不少質疑聲音，包括要分開四個樂季完成；在第二年的《女武神》跟周生生合作，推出18K 黃金戒指，被指為「不吉利」，但從結果來說，《指環》全集毫無疑問是梵志登帶領港樂的最大成就，錄音獲國際傳媒一致好評，更在2019 年贏得古典音樂雜誌《留聲機》年度管弦樂團大獎，成為亞洲首個獲此殊榮的樂團。

而在2016年年頭（即演出《女武神》前），紐約愛樂宣布任命梵志登於2018/19樂季正式出任音樂總監，儘管跟港樂沒直接關係，但紐約愛樂挑選梵志登時，很有可能會參考他在港樂的工作成績，所以某程度也是在認同他帶領港樂的發展。同年年中，港樂宣布跟梵志登續約，更有傳聞指當時港樂開出的合約是跟紐約愛樂是一模一樣的。

任內風波

然而，梵志登任內遇過不同的風波。早在第二樂季，他沒有徵詢樂師和安排試奏，直接委任小提琴家王敬空降成為樂團首席，引起小風波。不過更大的風波在2015年出現，當時南華早報一篇訪問時任樂團董事局副主席劉元生的文章指出，新樂季的「本土」元素不足，引起本地藝術圈不滿，部分業界人士更發起《港樂必須支持本地音樂人才》聯署，直指港樂對本地人才「系統性排斥」，整個 2015/16 樂季中只有一名香港指揮家，完全沒有香港獨奏家和本地作品。

為了回應社會訴求，港樂在翌季拋出「你的香港管弦樂團」的宣傳句子。除了在節目策劃上加入香港音樂家外，又重設助理指揮，在招聘新聞稿中特別提到「理想人選需操流利廣東話和英語」，最終港樂選出土生土長的葉詠媛和謝拉特‧莎朗嘉（Gerard Salonga）。另外，港樂聘請作曲家林丰出任藝術策劃總監，提升樂團的「本土元素」。

不過林丰的任命引來新的爭議。2019年，林丰與一眾港樂高層出席2019/20樂季發布會，兩日後，林丰慘吃「無情雞」，被港樂即時終止合約。事件是林丰本人自行宣布，公眾才得以知悉。港樂一方從未解釋原因，但相信這與林丰策劃演出很多當代作品，樂團的藝術方向轉為現代化，結果引起部分樂師不滿，樂評人周光蓁更將責任直指劉元生。

最大困難

不過數梵志登任內遇過最大的困難，肯定是新冠疫情。他總共有21套本地節目，以及三場外訪因疫症而取消。其中最可惜的是2020年，該年是貝多芬誕辰250周年，港樂安排多套相關節目慶祝，包括交響曲全集、《費德里奧》歌劇音樂會，連他的六十大壽音樂會等全都泡湯。最不幸的一次是，2020年開季時他已來港，在酒店隔離，但有團員在開幕音樂會（由廖國敏指揮）後染疫，整團逾百人要入竹篙灣隔離，梵志登的音樂會自然要取消，他只能打道回府。

2021年，當疫情慢慢退卻的時候，梵志登發放「震撼彈」。當時他與紐約愛樂排練後宣布，2023/24樂季結束後不會續任，亦會完結港樂的工作。他表示因為疫情，令他想花更多時間與家人相處。

梵志登在位12年，指揮演出79套節目，最多的一季是2018/19樂季，共10套。外訪方面，他帶領樂團在外地演出31次，最後一季更表演了12場（明顯是要「還債」）。足跡遍布內地、東南亞、澳洲和歐洲，可惜無緣踏足美國（反而紐約愛樂來過香港）。

梵志登的曲目以經典主流樂曲為主（當然這跟香港觀眾喜好也有關係），除了跟港樂完成《指環》全集，還有布拉姆斯交響曲全集、貝多芬交響曲全集，馬勒還欠演出成本極大的第八交響曲「千人」。至於現代作品，他跟港樂只曾世界首演9套新作。

梵志登在12個樂季跟無數獨奏家合作過，包括星級音樂家如郎朗、馬友友、王羽佳、Joshua Bell等，而他在港樂最常合作的音樂家是寧峰，合共15次，主要是因為在31次外訪中，有12次是跟寧峰一起。

總括來說，梵志登的「港樂十二年」，不但提升了樂團的水平，其藝術野心令樂團的發展更上一層樓，甚至獲得國際樂壇的注目，絕對是他最大的功勛。雖然梵志登急流勇退，在新一季依然會亮相，何況他已成為首爾愛樂樂團的音樂總監，相信近水流台，未來仍有機會欣賞到他和港樂的合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