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評《天鵝武士前傳》音樂會

今年香港藝術節的其中一個重點節目,是薩翁林納歌劇節製作的華格納歌劇《羅恩格林》,這是一個關於天鵝武士的故事。在上演這齣重頭戲前,藝術節刻意安排了今年的委約新作《天鵝武士前傳》(Before Brabant)音樂會,以作呼應。

此作其實是一齣室內歌劇,但這次演出是opera in concert的版本。它由出身於馬尼拉的華裔作曲家莊祖欣負責音樂及文本創作,廖國敏指揮,由本港聲樂家鄺勵齡、黃日珩(二人上年已經和廖國敏合作,演出藝術節委約的室內樂劇《蕭紅》)和吳智誠,及出身於馬尼拉,作曲家之妻費安倫(Andión Fernández)演唱,並由香港創樂團負責伴奏。

音樂會於香港演藝學院香港賽馬會演藝劇院演出,開始前作曲家親自向觀眾介紹故事大綱,這個故事講述《羅恩格林》中天鵝武士的來歷,但因為取材的故事版本不同,因此部份情節與《羅恩格林》的不盡相同:里爾福特之王柯里安戰勝回國,竟誤信母親馬他布倫的讒言,以為妻子彼婭翠思生下七隻小狗,於是把她關進牢房。實情是馬他布倫因憎恨彼婭翠思而誣捏她,並吩咐侍從馬卡斯殺死七名嬰兒。但馬卡斯因惻隱之心而沒有執行命令,只把他們遺棄於森林,最後嬰兒們得到路過的隱士照顧。十六年後,馬卡斯遇到七位少年,從他們身上的銀鍊認出他們的身份。但他脫下其中六人的銀鍊後,他們竟然化成天鵝飛走,只餘下希利亞斯未變身。希利亞斯把五條銀鍊找回,餘下的一條被馬卡斯帶走。此時天使出現,告訴希利亞斯的真正身份和使命,於是他動身前往里爾福特,向柯里安告訴真相,並把銀鍊掛回天鵝身上,天鵝們立刻變回人型。柯里安把彼婭翠思釋放,更想傳位給希利亞斯。此時,無法變回人型的天鵝拉著一艘船出現,讓希利亞斯明白他有使命在身,必須離開。

從場刊顯示,作曲家保留了傳統歌劇的詠嘆調、二重唱、合唱的部份,卻省略了宣敘調。開始時有一段像前奏曲的簡短音樂,四幕之間都有「間奏曲」分隔,每次轉幕時都會把觀眾燈熄掉,讓觀眾知道正在轉幕。此外天使出現的一幕,燈色不停在轉變,表現出奇幻的場景。雖說是opera in concert,但歌者們都需要配合劇情而進行一些走位,例如在合唱樂段,三位歌者便要走到舞台外演唱(像平常歌劇的 back stage singing)。

音樂方面,莊祖欣用了七位樂手,分別負責長笛及短笛、巴松管及低音巴松管、敲擊、長號、小提琴、大提琴和鋼片琴及鋼琴的演奏。除弦樂手外,其他樂師可謂十分忙碌,要經常換樂器:長號手還要負責打樂鞭、巴松管手要行到敲擊手旁打鑼,但由於作曲家想用七位樂手象徵七隻天鵝,因此無法多加樂手。樂器部份的音樂特色主要是碎裂、紛亂、嘈吵,沒有明顯的旋律、和聲與調性,只有少數時候跟歌手奏出相同的旋律。只有到終結才出現大眾聽慣的音樂風格,莊祖欣明言這段是從《羅恩格林》開始的音樂改編過來,以接洽兩套作品。

不過樂器之間的聲量平衡不佳,齊奏時敲擊和長號聲量很大,幾乎完全蓋過弦樂樂器(這是為何管弦樂團有很多弦樂手的原因),更不用說放在後方的鋼琴。當然場地的音效也有影響,筆者曾數次來演藝劇院欣賞音樂演出,已批評過它的音效設計,以至整體的設計配套都不合適舉辦音樂會。藝術節會選擇這個場地,大概是其他合適的地方,即大會堂劇院和文化中心劇場都同時在上演其他節目,故不得不使用它(那麼藝術節更應思考節目分配事宜,演期能否不這麼集中嗎?)。

在《天鵝武士前傳》中偶然能聽到有中國特色的音樂,莊祖欣在場刊中解釋希利亞斯相傳是耶路撒冷十字軍王朝的祖先,因此他用上帶有亞洲色彩的音樂,其中更有宋朝時的音樂,回應十字軍時代(兩個時代相近)。莊祖欣的心思及對音樂的考究叫人佩服。

和很多當代音樂一樣,作曲家要求樂手用上很多「特殊的演奏技巧」。例如鋼琴手要踏著踏板,彈撥三角琴的弦線,發出一些仿如古箏的聲音;敲擊手要敲管鐘上懸掛銅管的鐵架,而不是銅管;他亦要吹奏一個細小的樂器,模仿出天鵝的叫聲,象徵天鵝的出現;大提琴的左手手指要用力地按在指板上,發出敲擊性強的音。不過最特殊的演奏技巧,必定是第二幕轉第三幕時,樂師們的「咳嗽合奏」——起初筆者以為是小提班手忍不住咳了,但其他人陸續也咳起來(喉嚨聲重的那種咳法),才知道這是有心的。由於作曲家開始時煞有介事地說過觀眾也可以參與演出,心水清的觀眾都加入「演奏」。然而,這段雖玩味十足,但用意不明,既跟故事不太相干,也不像是一種音色上的探索。

演唱方面,筆者於一月訪問鄺勵齡時,得悉他們已經取得樂譜,有足夠時間練習準備。這歌劇的音樂十分碎亂,對歌手來說是極大的挑戰,基本上他們都要把自己的音樂背默。幸而這是以英語演唱,較易掌握,亦容易明白。只是這引伸出另一個問題,就是既然這是回應《羅恩格林》,何不用德語演唱?莊祖欣的另一套歌劇《孤兒》用上七種語言,雖不知道當中有否使用德文,但從中可見作曲家對語言運用的講究。也許今次他棄德文不用,是要遷就香港觀眾吧。

由於樂器聲過於嘈吵,容易蓋過歌聲,當中以男高音吳智誠最明顯。在四人當中,以費安倫最(理所當然地)熟悉音樂,正當其他三人都埋首樂譜裡,她有時能望向觀眾,而且是七情上面。而她的音樂有大量上下大幅度滑行,及無音節的吟唱。在天使顯靈的一段,她走向鋼琴,與長號手一同背著觀眾演唱/奏。莊祖欣的原意應該是由琴師踏著踏板,然後透過向琴弦演唱/奏,令琴弦產生共鳴,發出泛音(harmonics),但當日的效果不明顯。會後筆者一位作曲家朋友跟筆者表示,他自己也曾嘗試類似的實驗,卻發現除非是在細小的地方,像錄音室才可以聽到效果,否則是不太可行。

可惜舞台沒有字幕機,而觀眾亦不是能聽到所有歌詞(不論是因為歌手咬字不清還是音樂聲太大),大家只能看著場刊中的歌詞來了解劇情。有時候在追劇情時少不免會錯過台上的各種事情,觀看表演時又會跟不上劇情,情況有點尷尬。歌手分飾數角的安排也令人混亂,由於沒有戲服,歌手只靠更換座位表示角色轉變,觀眾每次都要看清楚場刊才可弄清楚。更甚的是角色性別問題,場刊上明明寫著是母親馬他布倫唱歌,怎料開口唱歌的竟是吳智誠,而飾演主角的竟是費安倫,一時間使觀眾以為自己看錯歌詞。場刊上也有一些錯誤,例如「Lilefort」錯寫成「Lillefort」(p.19);「希利亞斯」錯寫成「希亞利斯」(p.24)。筆者甚至懷疑是否遺留了天使一角。

因為以上種種原因,筆者在觀看期間不能多加留意文本,直到回家再三細味思考,才發覺劇本的一大弱項就是劇情過於平鋪直述,缺乏停頓位給角色抒發感情,以致無法深入刻劃角色性格。最明顯的例子是柯里安,母親告訴他妻子生下小狗,他立刻信以為真,當希利亞斯向他告之真相,他又立刻相信,完全沒有半點懷疑與掙扎,像是一個讓人任意唆擺的人,毫無王者之風,這亦是作品長度偏短的原因(一小時十分鐘)。

無論如何,表演這套作品的難度十分高,而且連演出日只有六日排練,能夠順利完成《天鵝武士前傳》音樂會,全賴作曲家、指揮、歌手、樂師與幕後工作人員的努力。當中廖國敏要把各人的部份合併為一個整體,要花更多心神去研究和了解這新作,絕對是這次演出的最大功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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