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憑誰來定錯對——評《柴可夫斯基之妻》
每年香港國際電影節,筆者都會找尋音樂相關的電影觀看,可惜今屆的選擇不多,最終只看了《柴可夫斯基之妻》。
《柴可夫斯基之妻》講述柴可夫斯基唯一的妻子Antonina Miliukova,由俄羅斯異見導演Kirill Serebrennikov執導,他除了是電影導演,也活躍於劇場,去年香港藝術節歌劇網上節目《鼻子》正是他的作品。作為男同性戀者,Kirill Serebrennikov長年在國內支持LGBT和自由,作品充滿批判性(例如《鼻子》中,所有警察和權貴都戴上醜陋的鼻子面罩),因此在2017年當他被政府指控侵佔公款時,普遍認為他被當局政治逼害。Serebrennikov否認控罪,因此被軟禁在家,直到2022年才獲撒控並離開俄羅斯。Serebrennikov就是在此情況下完成多套作品,《柴可夫斯基之妻》更沒得到任何政府資金,所需資金全出自前車路士班主阿巴莫域治。
《柴可夫斯基之妻》聚焦Miliukova,從她的角度描述二人的關係,雖然柴可夫斯基名義上是男主角,但戲份遠不及Miliukova。故事內容虛實交錯,既有史實,例如Miliukova的確是直接寫情信給偶像柴可夫斯基,最後得到對方答應結婚,不過更多是虛構的,譬如一開始柴可夫斯基的葬禮場景就全然是導演創作(畢竟歷史上二人婚後相處的時間不過只有六星期)。但即使是創作為主,電影的故事性不算強,沒甚麼驚天動地的情節,觀眾只看到一個狂迷如何不能自拔,慢慢地將自己和柴可夫斯基推向痛苦的處境。
話雖如此,Serebrennikov經常在平淡的情節中加入小細節來表達弦外之音,蒼蠅便是一例:蒼蠅多次出現,第一次是Miliukova寫信給柴可夫斯基,第二次是柴可夫斯基到訪她家時,其象徵是暗喻Miliukova活像蒼蠅煩人而不自知(Miliukova對蒼蠅視而不見),及後Miliukova更以畫外音的方式唸一段跟蒼蠅有關的讀白;在婚禮期間多次出現「不吉利」的預兆,例如蠟燭熄滅、介指難以戴上等。色調也是Serebrennikov的手段之一,電影大部分時間都是灰暗,除了數個場景:最初Miliukova遇見柴可夫斯基的場合、Miliukova於音樂學院時,以及Miliukova在柴可夫斯基妹妹的家暫住的時候,前兩個場景都反映出女主角愛慕柴可夫斯基的心情,後者則是全片難得全是女性同場而相處和諧的時候(跟Miliukova在自己家時的灰暗形成強烈對比)。
《柴可夫斯基之妻》其中一個特色是運用劇場手法,例如Miliukova在火車站送別丈夫後,逕自走到候車室,當她行出來時,時間已去到丈夫理應歸來之日,營造出奇幻的氛圍。不過數最令人深刻的,肯定是最後一幕,當時她身無分文,情夫已逝,身體欠恙,只能靠柴可夫斯基定期的金錢接濟。她拿了錢後行到一間空房,忽然伴隨主題歌起舞,神情迷惘痛苦,期間還被不斷出現的裸男包圍,總結她一生的不幸和情慾渴求,是全片的「神來之筆」。
提到裸男,這齣電影一開始標明是三級,初時還不明白,後來才知道是因為有多名壯男全裸入鏡的畫面。Serebrennikov藉此表達出Miliukova的情慾需求,雖然歷史上她確曾生了三名私生子女,而且對愛人求歡不果,轉而與其他男子滿足生理需求也合情理,然而筆者對於是否要用如此裸露的方式有所保留,特別是情夫病入膏肓時也要對著Miliukova下體自慰,像是獵奇多於情節需要。
儘管電影跟古典音樂有關,但如果期待有很多音樂的話恐怕會大失所望,當中只曾出現一些柴可夫斯基的音樂片段,即使是音樂廳場景,都完全沒有音樂表演,感覺導演想有意避開直接使用柴可夫斯基的音樂。不過他所使用的原創背景音樂,雖然風格毫不古典,但全用上鋼琴和弦樂,配器上配合古典音樂,直到最後上述提及的主題曲才用上沉重不安的電子音樂,令這段音樂更加突出。
Miliukova無疑是一名狂迷,是導致這段痛苦關係的主因(當然柴可夫斯基也有責任),以她為題材很容易將她「妖魔化」,但這套戲並沒有,事實上筆者更感到對女方有一絲絲可憐,只能說「情憑誰來定錯對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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