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音樂通靈術——評《兩生花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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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於藝術節來說,歌劇這種大型製作不單是一個節目那麼簡單,它還能給予藝術節一份重量,讓其成為一個有份量的藝術節,因此世界各地的大型藝術節都不乏歌劇節目。

踏入五月,香港最重要的藝術節當然是法國五月。過去幾年,法國五月都跟香港歌劇院合作,製作大型法國歌劇,包括《浮士德》、《荷夫曼的故事》、《卡門》,其中《卡門》更罕有地加演一場。不過今年兩者分道揚鑣,香港歌劇院獨自製作德國輕歌劇《微笑之國》。雖然沒有了製作伙伴,但法國五月還是安排了歌劇節目,保持藝術節的份量,這就是今年法國五月的開幕節目——室內歌劇《兩生花》(La Double Coquette)。

這是一套非常特別的歌劇,是一套「二次創作」的歌劇,由法國當代作曲家謝赫特‧伯松(Gérard Pesson)與法國詩人皮耶‧阿法希(Pierre Alferi)根據十八世紀作曲家安托華‧杜凡恩(Antoine Dauvergne)的作品《被拋棄的淑女》(La Coquette Trompée)改編而成,並由阿瑪莉絲巴洛克古樂團(Amarillis Ensemble)演奏,因此《兩生花》是一套結合古代與現代音樂元素的新作品。

《兩生花》分為四幕,另加序幕和終幕。故事講述費夏絲(Florise)發現愛人迪文(Damon)竟搭上嘉希斯(Clarice)。一怒之下費夏絲決定女扮男裝,去勾引嘉希斯,以報復迪文的變心。嘉希斯果真移情別戀,而費夏絲又真的愛上了嘉希斯,即使迪文揭發費夏絲是女兒身,但兩女已經愛得不能自拔,遂一同奚落迪文,迪文只好接受現實,憧憬未來的伴侶。

是次演出是世界首演,不過它其實是 semi-staged 的製作,即是沒有佈景,只有服裝、一般舞台走位和簡單的燈光設計,樂隊在舞台後方演奏,而三位歌手則在舞台前方演唱和做戲,偶然部分樂隊成員要走到台前幫歌手換衣服。由於樂隊在身後,歌手要依靠設在音樂廳兩邊廂座的電視機,來看著古鍵琴手的帶領。

在劇情上,《兩生花》加入不少現代元素,例如費夏絲開始時在台上用 i-pad 瀏覽 Facebook,更刻意給觀眾看到熒幕上迪文的樣子。她是從 Facebook 上看到迪文與嘉希斯的自拍照才發現奸情,而那些自拍照是由二人在台側不停「擺甫士」和燈光照射在舞台上呈現出來(場刊沒有標明誰是導演,可能是編劇的主意)。

由於是喜歌劇,當中不乏生動有趣的橋段,例如費夏絲扮作男人引誘嘉希斯,自己竟動了情,拜倒於她的裙下,嘉希斯站在躺在台上的費夏絲的上方,像操控扯線木偶般「支配」費夏絲。終局更是三人相擁在一起,營造大團圓結局。也許這樣的結局會使觀眾困惑:迪文不是被拋棄的一個嗎?為何會相擁在一起的?的確這樣的劇情在今天看來犯駁得很,但其實在那個時代(原歌劇創作於 1753 年)是司空見慣的結局來,以莫扎特1790年的名作《女人皆如是》(Cosi Fan Tutte)為例,儘管兩名男主角揭發自己伴侶變了心,最後只是將一切推塘為「女人皆如是」,然後跟她們和好如初。另一個在演後談上被提到的話題,就是原作中是否真的出現同志的結局。表演者便解釋原作其實是迪文跟費夏絲重修舊好,同志橋段是新加的——畢竟那時候的人的思想沒那麼開放。

此外,《兩生花》的服裝非常突出,色彩鮮豔,令演出增色不少,嘉希斯的服裝尤其搶眼,佈滿像樹藤一樣的設計,更有一雙手纏在腰間,使人印象深刻,負責服裝設計的安妮特‧梅莎潔(Annette Messager)應記一功。

音樂方面,根據場刊上作曲家的解說,基本上都保留原作的音樂,只有增寫,沒有刪減,增寫片段共 32 段,總長 30 分鐘,令《兩生花》長達 75 分鐘。伯松所增寫的音樂並不是仿巴羅克式,而是不折不扣的當代音樂,故此《兩生花》的音樂的變化很大,時而巴羅克式,時而當代,著實叫人捉摸不到,而且用早期樂器奏當代音樂,聽著小提琴運用大量滑音(glissando),非巴羅克式的 attack,甚至用手掌拍打圓號的吹嘴,感覺新穎。伯松甚至挪用不同的流行音樂風格和其它古典音樂片段,例如當費夏絲在第二幕「數臭」迪文時,她是用 rap 的方式,配合如歌舞廳風格的音樂,當中更暗藏《卡門》的音樂片段,暗示了愛情上的挑逗,這種作曲手法進一步豐富《兩生花》的音樂語言和意義。

比較可惜的是舞台後方懸垂著黑布,音樂無法反射出來,特別是古樂團的聲量本身已經不強,聲音難以傳遞出來。即使是在舞台前方演唱的歌手也不能幸免,當中以飾演費夏絲的女高音伊莎貝‧佩洛拿(Isabelle Poulenrd)尤甚,連咬字都不太清楚。另一位女高音邁爾莉絲.迪維若蒂(Maïlys de Villoutreys)卻有「越戰越勇」之態。整晚表現最出色的當屬男高音荷伯.格素爾(Robert Getchell),他的聲線純潔,唱高音時只用上頭腔,以切合巴羅克歌劇的演唱風格。

《兩生花》利用當代的音樂,將一齣不常被搬演的古老劇目「召喚」到現代,賦予它新的意義,無疑是一次新鮮的嘗試。其實,當代作曲家改編現有的歌劇亦非新鮮事:意大利作曲家 Berio 曾應邀改編《杜蘭朵》的結尾(此版本於上年在香港演出),他根據原有的音樂加上自己的創作完成新的結局;英國劇場導演 Peter Brook 曾改編《卡門》,拍攝成歌劇電影《卡門的悲劇》(La Tragédie de Carmen),強調原劇的敘事性和戲劇性,刪去多餘的情節、角色和音樂。

只是《兩生花》走得更遠,它不是改編經典歌劇,而是冷門的巴羅克歌劇,音樂的時代跨度非常大,觀眾霎時間未必習慣。不過本質上《兩生花》跟以上例子所做的都是一樣,就是透過二次創作,為舊有作品注入活力,拉近它們跟當代觀眾的距離,令作品不再像放在博物館的展品那樣抽離於當下的時空,好像劇中費夏絲從 Facebook 發現男友出軌的橋段,不就是觀眾在現實生活中可能遇到的事?這樣子,作品才算是跟現下的觀眾有所聯繫,不再是束之高閣的展覽品,而是能夠親近、反映真實生活的藝術作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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