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誰在敲打我樽——評無伴奏合唱劇場《紅色森林》
(刊於刺青雜誌 Punch Magazine)
近年,香港在經濟上,由於自由行政策,變得越來越大陸化,資源被大陸人瓜分,在政治上,阿爺的操控越發明顯,香港人當家作主的權力不停地削弱。面對逐漸異化的環境,越來越多人高舉「本土派」的旗幟,以守護香港性為己任。
在這個環境影響下,文化界也出現很多「本土向」的作品來回應當下的社會,情況儼如 97 前後的時期。近期上演的《1967》、《杜老誌》、《野豬》、《笑之大學》都可以說是「本土向」的作品:前兩者均是取材自香港從前的事物;後兩者雖然是重演作品,《笑》更加不是本土創作,但故事內容與現實情況互相呼應。而剛創團的無伴奏合唱團「粵耳」,名字反映其強調粵語歌的作風,明顯在呼應早前的守護粵語的運動,它在簡介中已開宗明義說「無伴奏而守護本土,真人真聲承傳文化」,而粵耳的第一個劇目《紅色森林》,也是受刻下的情況刺激而產生的「本土向」作品。
《紅》的長度不到一小時,表演地點也不是常規場地,而是糊塗戲班在新蒲崗的自助黑盒劇場。《紅》的故事由一位女孩在聽 walkman 開始,她發現卡式錄音帶中的歌永遠都在中途完結,無法得知完整的版本。於是展開尋歌的旅程,她在過程中來到紅色森林,並遇到幾位「人」,希望從他們身上得到答案。
貫穿整個故事的主調是「被遺忘的時光」,劇中有很多事物或明或暗都在提及昔日的物品,例如walkman和卡式錄音帶,所唱的歌都是月光光等童謠,而紅色森林中的人,其實都是香港人集體回憶中的經典物品,包括黐膠花所製成的玫瑰和月桂兩姊妹、雨傘骨(令人想起昔日的梁蘇記)和木板韆鞦(現在的韆鞦都不是用木板作座位)。至於紅色森林,本身就是大火過後,唯一留下來不變的地方,森林以外的地區,都已經興建了大廈,成為別人的家。編劇兼導演鄺穎怡更強調,森林外的人視森林為不潔的存在,從而突出森林被遺棄的狀態,所以說紅色森林其實象徵了被遺忘的回憶。
雖然編劇不停在追憶往昔,但她沒有陳腔濫調地歌頌和眷戀昔日的美好,更沒有提升至抗拒發展的意向,而是宿命般接受現實,就像森林的人明白終需要離開森林,不能一直擁抱過去。然而這種離開也是身不由己,甚至是危險的,正如姊妹花離開森林時說:「直到枯萎。」面對這種悲觀困景,鄺穎怡於結尾坦然提供她的出路:女主角把代表記憶、盛滿綠豆的樽,分予另一個空樽,就是說不要讓記憶空白,這令人想起電影《東邪西毒》的一句「當你不能再擁有,你唯一能做的,就是讓自己不要忘記。」這個辦法充分反映創作者,以至香港人面對當下環境變遷的無力與無奈。
以戲論戲,《紅》在各方面都是業餘的程度,故事性不強(女主角見了所有人後,他們立刻便覺悟,欠說服力),雖說是無伴奏合唱,但不算是結構完整的合唱音樂,很多時候都是女聲齊唱旋律,一位男聲唱低音。然而,香港確實需要《紅》這類「本土向」作品,不是因為順應潮流,而是透過藝術,讓我們思考、尋找並保存香港性,而不是空泛地喊口號。不要忘記我們現在說的獅子山精神,其實都是源自當日的港台節目「獅子山下」。
觀賞場次:2014年9月14日 8p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