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位立場博客紀念立場新聞
我是《立場新聞》其中一位博客,由《主場新聞》寫到《立場》,沒九年也應有八年,沒想到歷史真的懂得開玩笑,當年《主場》一夕間消失,《立場》也是一日內「被封場」。
在《立場》寫了多年,倒是很少上他們的辦公室,第一次是他們辦網聚,那時候還未遷往最後辦公室地址,第二次就是去年他們推出實體化刊物《立誌》,我專程上去拿一本。猶記得當時應門的是記者林彥邦,交收過程互相寒暄一下,我叫他加油,他說「做得幾耐得幾耐」,末世感很強,但他們仍堅持下去,那時《蘋果日報》還在。
《立誌》是《立場》輯錄在「反送中運動」中的深度報道、新聞圖片、數據等資料,當中的序文《企硬立場守住真相》最後一段如此寫道:「今天捧在你手的《立誌》不厚,但出版過程歷盡波折,尤其在《國安法》的威脅下,特刊幾近難產。雖然如此,我們更加確信立檔存照的重要——正如反送中運動之始,《立場》所立之志:『即使人手不足,我們會繼續盡力趕赴現場;即使面對敵對環境,我們仍然不亢不卑;即使面對危機,我們無所畏懼。在沒有英雄的時代裡,我們將繼續以筆桿書寫真相,以真相追求公義。』」現在重讀一次,百般滋味在心頭。
百家爭鳴的《立場》
回看多年在《立場》寫文的時光,首先要說明的是我絕大部分文章都是沒有稿費,一直以來有些朋友以為我從《立場》賺稿費,那是個「正常的誤會」,也是初期《立場》被人詬病的地方(另外當然是抄人家的新聞),直到後期做出一點成績來,吸引到客戶生意,我才有幾篇文是有稿費的。雖然沒有稿費,但包括我在內的眾多博客仍甘願筆耕不絕,我想是因為感受到表達的自由,以我自身的經驗來說,基本上我想寫甚麼給《立場》,不論題材、長短,他們都會刊登。而正正是刊登的門欄低,吸收到各方好手,形成百家爭鳴的環境(儘管有時看到水準不高的文章,他們都照登無誤),才令《立場》的內容越來越豐富,版面也越開越多,得益的不止是《立場》,還有讀者。
《立場》宣布停運後,香港人忙著「back up」文章,就個人情況而言,由於一直覺得數碼資料並不安定,所以早就設立個人網誌,上載自己的作品,當然這個網誌沒法跟《立場》相比,在google也搜尋不到,只能作為後備的資料庫。不過個人文章事小,記錄了香港大小事情的報道消失事大。記得停運當日,有做本港文化研究的朋友一邊向我發牢騷,一邊忙著「back up」。畢竟多年來《立場》累積非常多的報道和博客文章,每一篇都是時代的紀錄,例如2020年香港藝文界因疫情而前所未有地停擺,當時《立場》有很多相關的報道、博客評論等,是瞭解當時香港情況的一個窗口,可惜這個窗口已經消失在網絡世界中……
文化記者
事實上,《立場》其中一個重要性是它是香港少數重視文化版的網媒,除了有一班背景不同的博客,它們也有自己的「文化記者」,在此必須指出文化記者的重要性,他們擁有一定程度的文化知識和經驗,有相關觸覺來做專業判斷,懂得分辨哪些文化議題需要跟進,甚至主動發掘專題報道。要知道文化記者是需要時間培養的,因為文化的範疇極廣,不可能通曉一切,就算是資深的也是不斷學習,我曾和一位在大報工作多年的文化記者傾談,他慨嘆香港藝文新聞的關注度不高,能賺到的錢也不多,實屬「雞肋」,老總寧願「炒稿」,也沒心去培養新人,他不禁自嘲自己可能是最後一代文化記者。反觀《立場》,文化專題報道之多和深,不是一般網媒或傳統媒體能夠比較,有時記者若留意到博客發表了合適的文章或消息,會主動詢問能否轉載或跟進。例如去年年中樂評前輩周凡夫過身,我在個人面書上哀悼,不久《立場》的文化記者便私訊詢問詳情,並進行fact check,不久便有報道刊登,應該成為全球第一家媒體報道,連海外的媒體如台灣的《MUZIK》、澳門的《論盡》都是引述《立場》的。
另籌文藝媒體?
對藝術團體來說,《立場》的消失也是一大損失。隨著《立場》越來越有影響力,瀏覽量增多,藝術團體也借這個平台落廣告,大如香港管弦樂團亦曾透過《立場》邀約博客撰稿宣傳。既然有生意,能否另設一個藝文媒體來代替?
碰巧早前跟在另一間大報工作多年並剛離職的文化記者飯聚,他有意嘗試辦文化媒體,認為是「有得搞」,因為香港各個文化建設相繼落成,未來必定有更多活動,自然需要更多媒體宣傳。不過這是以自媒體的角度出發,我曾與在藝團任職經理的朋友討論《立場》的消失,他覺得只集中藝文新聞而沒有港聞,瀏覽量不會多,因此要完全取代《立場》恐怕難度十分高。
無論如何,這個平台經已消失,除了可惜,還有感謝,感謝《立場》多年的堅持,讓我感受到自由,享受到自由。而且寫作多年,有些朋友是從《立場》上的文章認識到我。最後特別多謝文化版的Grace,一直以來都十分關照,希望香港雖再無《立場》,香港人還有自己的立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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